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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學(13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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大學(13)

45.

抵達度假村時已是晚上十二點, 沈莊國和葉竹君很早就睡了。

他們的房間被安排在同一排,基本上酒店右端的房間都住的沈家人。

沈因還來不及放下行李就被沈莊國的秘書叫走,夏穗和沈寒則匆匆洗了個澡就去休息了。

沈寒餓得不行, 在車裏睡的那一覺提前預支了他美妙的夜晚,他現在精神得很, 完全睡不著。

他換了身衣服,隨後敲了敲她的房門,“夏穗, 你睡了?”

夏穗迷迷糊糊地翻下床,前往開門。

沈寒掃了眼她的雞窩,“你都睡了?”

“……你確定要把我叫醒然後問一句,我睡了嗎?”

沈寒忽略掉她語氣裏的反諷, “醒了正好, 我們一塊吃宵夜去。”

“啊?去哪兒?”

“樓下,這個度假村裏賣宵夜的地方還蠻多的。”

夏穗往後退了兩步,“不用了, 吃多了晚上睡不著, 哥你去吧。”

“我一個人去沒意思。”沈寒小脾氣也是上來了,“你就陪我一塊隨便吃點不行嗎?”

“……”

行行行。

多大的人了,怎麽吃宵夜都要人陪啊。

夏穗不情不願地回去換了套衣服, 兩人一塊下到一樓。

剛一開門, 江風撲面而來。

裹挾著海藻和紫槐香,夏穗的劉海被吹得亂七八糟。

她用手撥了撥, 被風吹過後,神志也清醒了許多。

樓底確實有很多在外邊支了座的宵夜店。

夏穗左右張望, 恍惚間覺得有哪兒不對勁,“二哥呢?他怎麽沒來?”

“他?他才不可能來。”沈寒擺擺手, “他晚上都不吃宵夜的,叫他來肯定要說我帶著你每天胡吃海塞。”

夏穗扁了扁嘴,忍不住道,“不會吧,二哥很溫柔的,才不是這樣的人。”

沈寒挑眉,揶揄道:“你們倆最近不是在吵架嗎?你怎麽還幫他說話?”

“……”

是啊。

他們最近在吵架啊。

夏穗自認為還算比較公正的人,她沒有吵架後瘋狂吐槽對方的習慣,但也不會這麽偏袒一個人。

她偏開臉,沒再繼續說下去。

他們隨意點了幾個菜,沈寒胃口大,也不挑食,這裏賣的無非都是些市井小食,自然比不上沈家的大餐,一拿到菜單他就點了羊腰子和炒面,其餘的交給夏穗抉擇。

夏穗還是第一次見到這樣的沈寒,小馬紮一坐,撈起一大筷面來哐哐卷,面條上浮時火腿腸和空心菜簌簌抖落,一次性筷子並不影響他的發揮,他轉著筷子,在筷尖卷成一個塊圓鼓鼓的面團,徑直往嘴裏一塞,發出巨大的嗦面聲。

看起來很香,但不文雅。

夏穗用筷子抵著串尖慢慢往下脫,試探性地,“大哥,你有女朋友嗎?”

擼串的手一頓,沈寒停了段時間又繼續吃,“女朋友?我要女朋友幹嘛?我自己過也挺好的,你不覺得我自己的條件就已經超過大多數人了嗎?”

“……”

夏穗沈默了會,“大哥,是不是從來就沒人給你表白過啊?”

夏穗的猜測不無道理,沈寒平時大大咧咧的,完全沒有富家子弟的挑剔勁兒,日常娛樂也就高爾夫和電子游戲,偏偏家境優渥,讓人望而生畏。大部分情況下,人們選擇表白的對象往往不是一個班裏條件最好的,最漂亮的,而是中規中矩,稍微偏上的。

當然,沈因除外。

他根本就沒法納入正常情況算。

攀月太難了,尤其沈寒這孤寡高冷的氣質,閻王見了都繞著走,更別提女朋友這種稀有的生物了。

沈寒冷著臉,“你這什麽意思?從小到大給我表白的人很多的,男生女生都有。”

雖然沈寒是個母胎solo,但是對情愛還是有一定的了解的。

這句話也絕對不是誑語——幼兒園時期玩家家酒,一堆人搶著找他當老婆好不好。

他長得很漂亮。沒錯,是漂亮。

沈家像是有某種基因,孩子們的頭發都是亞麻色的。淺色往往給人明快的感覺,就像變色龍的皮膚,完全隱藏住本性。

以至於很多人對沈因和沈寒的第一印象都是溫柔。

外加幼兒園時期小孩子們都穿的校服,所以在沈寒本性未暴露之前,很多人都把他當女孩子。

夏穗聽了他的故事後忍俊不禁,“哈哈哈哈哈,原來大哥還有這樣不為人知的往事啊。”

沈寒怒了,拎起兩指往她腦袋上賞了記爆栗。

夏穗捂著腦袋裝哭,其實沈寒還是收了力的,根本就不疼。

沈寒楞了楞,嘗試著用手去碰她,“真疼?”

“騙你的。”夏穗狡猾一笑,朝他吐了吐舌頭。

沈寒:“……”

他無奈地垂下頭,“敗給你嘍。”

他們坐朝江邊,獵獵的江風倒灌進來,袖口和下擺分別鼓脹出各種層次,她握著空空蕩蕩的塑料瓶、身體像掉落在泳池上的氣球,在風裏浮浮沈沈。

大腦的倦意逐漸退去,味覺也被喚醒了。

和沈寒這麽一鬧,她的心情好了很多。

夏穗樂呵呵地掏出手機來拍照,返回主界面時,忽然想起件事。

對了,壁紙。

一提到壁紙,夏穗心裏那點絲絲縷縷的疑惑又被勾了起來。

她可以確定那張照片就是他們的接吻照。背景,人物,就連時間也對上了。

沈因為什麽會把這張照片作為壁紙呢?他又是什麽時候拍的?

她可以確定這次和上次在病房裏一樣,她都沒有察覺到攝像機的存在。

難道。

這些照片其實都是……

某些不該有的幻想再次浮出,夏穗咬著筷子,情不自禁地打了個寒顫。

不會吧。

哥哥應該不會在家裏安那些東西吧……

這件事引起了一系列的連鎖反應,冷冷的逆流攥緊了全身,這段時間發生的各種各樣詭異的事好像都串起來了。

會不會是她想多了。

要不。

問問沈寒?

雖然沈寒是個鋼鐵之男,但畢竟是個男生。

都說當局者迷旁觀者清,問問他,會不會能得到不一樣的答案?

夏穗垂著臉撥開蒜蓉茄子上的粉絲,“對了,大哥。”

“你一般會拿女生做壁紙嗎?”

“會啊。”沈寒滿不在乎地,“我高中時候很喜歡一個小愛豆,我的壁紙和頭像都是她。”

提到陳年往事,沈寒的臉上居然流露出一絲動容。

這不是夏穗想要的答案,她接著問:“現在呢?像你這個年紀的人還會用身邊女生的照片做壁紙嗎?”

“當然不可能,我又不暗戀誰,不用我的自拍當壁紙用別人的幹嘛?怎麽,聽你這語氣是有人暗戀你?”

沈寒戀愛一竅不通,警惕性卻極高。

“沒,沒,我就是隨便問問。”夏穗心虛地笑笑。不問了不問了。

再問下去得被沈寒反逼問了。

沈寒盯著她泛紅的顴骨,方才燃起的一點懷疑立刻又熊熊燃燒起來。

不過當務之急,是另一件事。

沈寒不滿地,“另外,什麽叫做我這個年紀的人?拜托,我很年輕的好不好,我只比你們大……”

五歲幾個字還沒出口,從酒店裏走出一行熟悉的身影。

走在最前面的是沈莊國和葉竹君,接踵而來的,則是沈因。

以及,一個陌生的女人。

轎車停在路邊,女人提著裙擺準備上車,葉竹君拉著她的手,兩個人像分別許久,彼此牽腸掛肚的母女,溫情地訴說愛意。

女人長得很美艷,唇紅齒皓,像掛著雪的紅梅。

身材管理得當,氣質也相當好。

這張面孔很陌生,夏穗沒記錯的話,這是第一次見。

一旁的沈因仍保持著微笑,對女人很客氣。

很快分別的時間就快到了,女人上了車,末了還特意摁下車窗和沈因揮手告別。

沈因也如此。

他們看上去,莫名的般配。

亟待女人徹底離開,沈莊國這才開口,“這段時間在學校裏怎麽樣?過得還好嗎?”

沈因:“還好,爸。”

葉竹君忍不住啰嗦了兩句,“還好就好,下次別再跟你爸使性子了,乖乖聽話好嗎?”

沈因沒出聲,他的袖子被風吹皺了,飄逸的衣擺也跟招魂幡似的晃。

他的氣質總是這麽脫俗,只是站在那兒,就有讓人移不開眼的魔力。

他不回答就已經說明了相當多的問題。

沈莊國皺了皺眉,正準備說什麽,忽然喉嚨一陣發癢,他掏出手帕猛地咳嗽起來。

白帕中心染上一灘猩紅,沈莊國低頭掃了眼,默不作聲地把手帕收起來。

沈莊國:“阿因,我想你應該很清楚,你以後要做什麽吧?”

沈因嗯了聲,“我知道。”

“知道就好,你的未來和沈氏息息相關的,相應的,你未來的妻子也是。”

沈莊國特意強調,“不要為了兒女情長做一些蠢事。”

沈莊國都暗示到這份上了,再聽不懂就有些裝傻充楞的嫌疑了。

也對,畢竟沈因從小在他面前的性子都是馴良的,居然敢做出私自更改高考志願的行為,還帶著她一塊來參加出游。

他再不出手,這一切都要脫離自己的掌控了。

沈因也明白。

他比任何人都清楚,他的未來根本無法握在自己的手裏。

學業如此,姻緣如此。

從出生開始,就和沈氏集團牢牢地綁在一起。

為欲望買單的結果是很血腥的,前段時間切斷他的經濟來源只是開胃小菜,只要沈莊國不同意,他的一切計劃都必須叫停。

光在過道裏來回穿行,染上一層幽怨而寡淡的藍調。

沈因微笑,“好的,爸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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酒足飯飽,沈寒送她回了房間。

他叼著根煙,沒點燃,電梯裏昏昏沈沈,他站在她的身後窺探她此刻的表情。

意外的是,從她臉上看不到落寞。

亦或者,什麽情緒也看不出。

叮咚。

電梯到了。

出了電梯兩人一塊左拐,夏穗輸完密碼準備進屋時,沈寒忽然叫住了她,“餵。”

夏穗扭過臉。

沈寒舉起煙盒,上下抖動,“抽煙嗎?”

夏穗沒吱聲。

窗簾肆意飛舞,遠處湛藍的江幾乎融進夜色。

沈寒嗤了聲,“行了,別裝了,我早就知道了。”

“你成年了,做什麽我也管不著,但是煙這玩意最好少抽,或者不抽。”

沈寒頓了頓,“實在有點什麽事,找我訴苦也行。”

“別做傻事,聽見沒?”

“……”

“聽見了。”

聽了她的保證,沈寒仍是心有餘悸,僵在原地沒動,像是在想措辭。

一只蝴蝶從船臺撲來,降落在沈寒耷拉的指尖。

他曲起另外一只手掌,像點煙時護火那般,輕輕攏住蝴蝶。

夏穗楞了楞,“大哥,你不怕蝴蝶嗎?”

“蝴蝶?為什麽要怕?”

沈寒像是聽到了什麽天方夜譚,張開手,蝴蝶飛向遠方。

他問她:“怎麽,你怕?”

--

吃完宵夜,身上自然而然又染上了不少油煙味兒。

剛剛吃面的時候不小心把青菜夾掉在衣服上了,夏穗脫下來,重新洗了個澡。

酒店的淋浴系統很完善,有抽濕,排風,還有加熱。

她全身冷得像塊冰,依據提示字符摁下了最左邊的鍵,小小的空間裏立刻被熱氣圈禁。

夏穗站在花灑下,熱水從密孔裏魚貫而出,紮在頭皮上,像軟針,刺刺的,但是不痛。深黑的頭發海藻般緊緊地貼著後頸。

她睜著眼,水掉到眼睛裏不舒服,眼白已然變得猩紅無比。

她像是沒有感覺似的,仍舊目光灼灼地盯著防滑地毯看。

如果沒猜錯,今天見到的那個女孩子應該是哥哥未來的伴侶。

他們看上去勢均力敵,很是般配。

身體一點點暖和起來,夏穗曲起手指,緊緊地抱住自己的身體。

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和沈因的距離有多麽大,這些差距不僅僅表現在學業、家世上,還表現在人生軌跡和節奏。

他的未來一片光明,什麽階段做什麽事早就規劃清楚了。

可是她呢。

她現在只不過是一名普通的大學生,還在為媽媽下個月回國買什麽禮物而焦慮。

雜念洪水猛獸般襲來,手臂泛起了一片密密麻麻的紅疹,不知是熱水燙的還是身體的保護機制在作祟。

手機鈴響。

夏穗見到屏幕上大大的兩個字——沈因。

她臉色大變,不自覺地把手機抓緊了些。

沈因?他怎麽突然在這個時候給她打電話?按理來說他不該還在陪沈莊國他們,或者黏黏糊糊地和那個女孩子談情說愛嗎?

夏穗眼睛痛得酸澀難忍,她顫顫巍巍地摁下接聽鍵。

“餵,哥。”

“睡了嗎?”他的嗓音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。

“還沒有。”

“酒店裏的被子床單都不幹凈,我給你準備了一次性的用品。”

沈因說:“我幫你換還是你自己換?”

夏穗沈默了會,然後,“你吧。”

她告訴他密碼。

手指在輸入完密碼後劇烈地顫抖了起來,掌心裏的電話似乎變成了一個肥皂,只要一個不小心,就能滑出去。

她緊緊地抓著扶手,身體軟到幾近脫力。

浴室外很快就響起了開門聲。

眼睛過於疼痛,夏穗索性就閉上了眼。

失去視覺時,一切感官都變得不那麽靈敏了。

譬如聽覺。

沈因正慢慢通往浴室,黑影如游蛇般鉆入門縫,她卻聽不見半點腳步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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